【德化陶瓷】谈数据赋权需要有全面系统性思维谈国际交流积极发出中国知识产权的声音

    谈数据赋权需要有全面系统性思维谈国际交流积极发出中国知识产权的声音

一部手机至少拥有数万个专利。一些大牌包包售价昂贵的秘密何在。日常吃穿用品如何避免买到假货……“如果不从事研究，你可能不会意识到，知识产权与人们的生活密切相关。” 林秀芹是一名知识产权法学家，深耕这一领域已有20余年。这份研究兴趣萌生于她在英国牛津大学的一段留学经历。英国是世界上最早实施知识产权保护体系的国家，其400年前颁布的垄断法》是公认的人类第一个知识产权法律。 在牛津求学3年，林秀芹吸收了大量国际化的知识产权法理论，愈发觉得有趣。她留学期间正值中国加入wto前后，中国入世的一项承诺就是要加强知识产权保护，完善法律体系和打击侵权行为。 把个人兴趣与国家发展需求融合，林秀芹从此踏上知识产权研究的道路。这些年，林秀芹推出了不少著作和研究成果。紧随技术发展脉络，她始终关注最前沿的知产话题。早些年在chatgpt还未爆火前，便开始研究人工智能创作物的版权问题，她主张为了促进创新和ai技术的发展，合理使用应当扩张并进行制度重塑。 林秀芹最新的一篇研究聚焦数据治理的域外经验与启示》，分析了美国、欧盟、日本等法域数据立法治理进程。在她看来，为数据控制者设立排他权以激励数据生产和数据处理不是主流的治理方案。数据治理的中心价值也并非“保护”，而在于开放和利用。为此她强调，对数据的保护应该采取更加宏观的框架，整体上要从单一的保护思维转向更加平衡的思维。 知识产权听她说。 4月26日是世界知识产权宣传日，今年的主题是“女性和知识产权：加速创新创造”。作为一名资深的女性研究学者，林秀芹与知识产权有哪些故事？面对chatgpt的火热，这位法律人有哪些冷思考？数据作为新型生产要素，未来该选择何种保护路径？围绕这些问题，南都记者于近日专访了厦门大学知识产权研究院院长、中国法学会知识产权法学研究会副会长林秀芹。 谈知产研究：是常青事业，和技术发展紧密联系 南都：您是因什么样的契机而选择知识产权研究道路的？ 林秀芹：我对知识产权产生兴趣是1999年在英国牛津大学读书期间。在这里学习了一些知识产权方面的课程，课上我的好多疑问得到解答。我当时就觉得这门学科很有意思，将来也很有发展前景。 我在国外求学期间是1999年-2002年，刚好是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wto前后，中国入世的其中一项承诺就是提升知识产权保护水平，为此中国的商标法》专利法》著作权法》经历了一轮修改。 不仅如此，上个世纪90年代中美几次贸易争端都与知识产权有关。出于国家发展需要和这段海外求学积累，我的研究方向从公司法拓展到知识产权法，博士论文也选了知识产权的题目。 南都：从事知识产权研究多年，知识产权最吸引您的地方是什么？ 林秀芹：在我看来，知识产权是一个常青的事业，它跟技术发展紧密相联，同时又是一个高度国际化的法律领域。从知识产权制度发展历史看，它是工业革命的产物——比如版权是随着印刷机的发明而出现的。再后来每一轮技术变革，包括现在大数据、人工智能、区块链等新技术，都对知识产权保护提出了新的要求。 此外，如果不做这方面的研究，你可能意识不到知识产权跟我们生活密切相关。每天吃的用的，我们可能会担心买到假货，其中涉及商标保护问题。一些大牌包包为什么这么贵，除了有商标保护问题，也和外观设计专利有关。还有我们拿的手机里，通常含有数十万个专利。 对研究者而言，知识产权是一个非常有意思和有魅力的领域。 谈ai创新：市场才冒出芽，不能过早介入把它严框起来 南都：现在以聊天机器人chatgpt为代表的大模型特别火热，不仅引起科技圈狂欢，也成为学界讨论的热点。您怎么看待chatgpt的火爆？ 林秀芹：前阵子，我在厦门大学马来西亚校区待了两个月，几乎每天都要跟chatgpt聊天，问各种各样的问题。当时在准备办一场关于rcep框架下创新与知识产权的合作论坛，我问chatgpt如何开展创新合作？它开始给的答案很宽泛笼统。于是我换着法子问，聚焦在版权或商标领域上，我的问题描述得越具体，得到的答案就越细致，而且它还在完善中。 我们穷尽一生能读到的书有限，但人类社会过去数千年积累的文字材料，chatgpt可能分分钟就读完了，这种能力是惊人的、前所未有的。为此，有人把这项技术的进步比喻为人类社会刚发现了火苗，有人则悲观地类比为原子弹的发明。我的判断相对保守一点，至少类似于蒸汽机的发明。 如果说蒸汽机的发明推动了工业革命，解放了人的体力，那么我觉得技术发展到今天，chatgpt的问世标志着人工智能将解放人的脑力。 南都：随着chatgpt等新产品的广泛应用，作为一名知识产权学者，您怎么看待人工智能生成内容的知产风险？ 林秀芹：两年前，我在法学研究》发表了一篇文章，题目叫人工智能时代著作权合理使用制度的重塑》。当初考虑的一些问题，现在都凸显出来了。在这篇文章中，我提出为了促进创新和ai技术的发展，我国的合理使用应当扩张并进行制度重塑。 最近在美国，一些ai开发公司如stable diffusion卷入侵犯版权的案子，被控从原告getty images的网站上抓取大量图片。此案还在审理中，估计被告会以“合理使用”进行抗辩。 还有很多人在讨论：ai不是人，能否成为版权主体？它创作出来的东西是否属于智力成果？能享有著作权吗？根据现有版权制度，这些问题的答案并不明确，当今存在很大争议。 但我认为这些争论不应成为技术进步和产业发展的障碍——时代在发展，人们对ai及其创作物的观念都会发生变化。我更多从知识产权作为一种激励机制的角度去思考，有没有必要对ai创作的内容进行知识产权保护？若是，如何保护？ 当下ai已可实现多模态创作，它确实不是生命体，可能现在不需要激励，但它背后的投资主体、购买者、使用者需不需要？对于ai完成的创作，我们无需赋予它人格权，但财产权是不是需要？从激励角度讲，我觉得还是有必要给予ai生成物一定的权利保护。? 南都：除了知识产权外，ai大模型背后还涉及个人信息、数据安全、内容虚假等问题。为应对这些风险，您认为在什么时候监管介入比较合适？ 林秀芹：我认为，在市场刚刚起来时应慎重立法，但是随着实践的发展，有必要开始立法，关键是要注重创新、运用与安全的平衡，抓好时间点——不能在市场才冒出芽时，就过早地介入用各种模式把它严框起来，这样会影响其成长。 谈数据赋权：需要有全面、系统性思维 南都：ai大模型背后离不开数据。随着chatgpt等产品的商用化，数据的重要性更加凸显。如何通过赋权的方式来强化数据保护，学界观点不一，目前法律也存在空白。但在司法实践上，已有一些案例间接回答了数据赋权的问题，其中不少是依据反不正当竞争法，您怎么看？ 林秀芹：我们知道反不正当竞争法是行为规范法，通过制止不当爬取数据等行为，从而在客观上保护数据。在我看来，涉及数据竞争的案例中，很多裁判思路是对的，因为数据控制者为了加工整理数据，付出了不少的劳动，企业擅自爬取就可能构成不正当竞争。 但有一些案子判得有点过了头——比如把企业爬取一些原始数据、简单经过收集的数据，甚至是用户生成的公开数据，都认定是侵权行为，这可能需要反思。数据保护是一个重要环节，但只锁在一个地方，不利用流通起来，是无法产生效益的。 南都：此前您曾提出，对数据的保护应该采取更加宏观的框架，整体上要从单一的保护思维转向更加平衡的思维。这如何理解？ 林秀芹：数字技术有三要素：数据、算力和算法。这三要素是相互作用的，有了数据，算法才能发挥作用，算力也才能发挥效能。随着ai商业化应用的加快，数据的作用也会更加凸显。 我主张在一个宏观的框架下，用全面、系统性的思维去探索数据保护路径，这样制定出来的数据保护规则才会比较平衡。既不会因为过度保护影响了数据的共享和利用，也不会因为保护不力而影响对数据加工处理的积极性。 南都：在数据保护路径的探索上，通过现有的法律法规，是否能为数据起到足够保护？ 林秀芹：数据是新型生产要素，影响着人类生产和生活方方面面。两年前，我认为通过合同规定、反不正当竞争法等就能为数据提供足够保护。今年我有一个观点修正——随着技术的快速发展，训练ai的门槛降低了，作为基础原料的数据将会更加频繁交易，中小企业也有机会参与。当数据成为一个普遍交易的对象，在法律上就需要从正面对它进行赋权，给予相应的权利，这有利于促进数据的流转和交易。 去年底国家层面出台的“数据二十条”，振奋人心地提出建立数据资源持有权、数据加工使用权和数据产品经营权“三权分置”的数据产权制度框架。作为法律人，我们更关注权利的边界性和实操性，即这项制度如何落地，未来是否会造成一些混乱，还有待观察。 前几天在一次知识产权的论坛上，我和两位专家都提到了数据产权的问题。大家有一个共识，那就是要对数据赋权，而且是一种知识产权。至于具体赋予什么样的权利，我们还没有一致结论。但我认为创设一种新型的邻接权来保护数据，可能是一种比较好的路径。 南都：据您观察，在数据保护和治理上，欧美国家有哪些探索和实践？ 林秀芹：欧盟高度重视数据治理立法，在1996年就颁布了欧盟数据库保护指令》，2020年公布欧洲数据战略》，2022年5月通过数据治理方案》……可以说欧盟的数据立法进程如火如荼。 但我关注到，欧盟已出台的法案仍是框架式的，采取的是比较宏观、系统性治理的思路。最近几年，欧盟的立法议程还体现了鲜明的立场转向，从保护思维转向了全面治理的思维，由“保护”“激励”转为“建立信任”“促进共享”。 美国的数据治理思维则比较务实，在立法态度上更倾向采取“让子弹飞一飞”的思路。从领英与hiq案也可以看到，法院并未明确数据权属的规则。不过该案和解后，有声音认为美国是不是也到应当考虑给数据赋权的时候了。 谈国际交流：积极发出中国知识产权的声音 南都：近年来，您经常到德、英、荷、芬、日、美、新加坡等国交流、演讲。对比过去和现在，您认为海外对中国知识产权的印象有何变化？ 林秀芹：我觉得变化还是很大的。一位英国知产学者告诉我，以前中国人来英国学习知识产权——我们告诉他们什么，他们就记下笔记，然后回去实践。现在则是大家平起平坐，相互讨论。 原来我们是一个学习者、借鉴者、模仿者，但是到今天，中国知识产权案件是世界上最多的，数量相当于欧美几个国家加起来的总和。我们是知识产权法律的实践者，也慢慢地从规则的遵从者变成创新者，在国际舞台上有我们自己的立场和声音。 南都：在一篇专访中，您提到知识产权学者应该具有国际范儿。为了让世界了解中国的知识产权保护现状，您这些年也做了不少努力。 林秀芹：对。我参与国际知识产权会议，应该算是比较多的。比如我参加过几次全球知识产权学者联盟年度大会，并会作主题发言介绍中国在知识产权保护方面的进展情况。 我也曾扎扎实实为国际机构，包括世界知识产权组织做过几个项目。如2012关于版权制度助力福建德化陶瓷产业发展升级，得到了世界知识产权组织的高度认可。我主持的厦大课题组深入参与了这个项目，当时wipo还在官网发布英文版版权保护促进中国德化陶瓷产业发展的研究》，向全球推广德化经验。 2014年由全球25个国家和地区的40余位顶尖知识产权法专家历经数年共同起草的专利保护宣言》发布，我负责撰写了宣言》背景研究报告的中国部分。最近，还完成了一个世界知识产权组织委托的关于中国反不正当竞争法发展状况的项目。 南都：4月26日是世界知识产权日，今年的主题是“女性和知识产权：加速创新创造”。您如何理解这一主题？ 林秀芹：在中国，我们说“妇女能顶半边天”。从我的角度观察，中国的知识产权律师或者专利代理的女性比例较高，专业的法官还挺多的，只是到了高层领导，女性就相对少了。 我认为，wipo选择这一主题不仅是为了鼓励女性参与知识产权保护工作，也是为了鼓励女性从事科技研发。 采写：南都记者李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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